十月十二日这天,在不夜侯,我与两三百年不见的工造司旧友相遇了。
说来奇怪,我只记得当初和他一言不合,决定今生今世不再搭理对方。就在不夜侯里,偶然间听到旧友招呼的声音,我便将那些旧时不悦抛之脑后了…没想到过了一两百年,我们俩又坐在同一张桌案前品茗论茶了。
想来不夜侯就是这样的地方,总是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奇遇。
鳞渊春一壶又接一壶,中途又添了几次茶水,不觉之间,茶汤味寡淡,而天色也越来越晚。旧友被调去了云骑军中负责舰船设备管理,有军纪要求在,必须按时返回岗位。交换了联系方式之后,我们便不舍地离开了。
在回家路上,灯影幢幢,我回想起很多与旧友共事的经历:一同在凌云璧海学习飞舸的时候,我考过了飞行驾照,而旧友没有通过;为了买到最新款的「灵瑞」玉兆,一起到陈其货里做了很久的零工…曾经无话不谈的好友,竟会因为一件想不起来的小事,两三百年都没能说上话。
如果我和旧友都不是仙舟人,也许不到百岁就会早早离世,就不再有相聚的机会了。那实在是太过可惜了。
也许是茶饮太多,也许是过于兴奋,躺在床上久久未能合眼,我便起了兴致想要夜游。是日洞天月色比往日更加明朗,实在是不能错过。一人独享,又实在可惜,正好我的爱徒也没有睡着,我便带上他一同在长乐天夜游。
穿过悠暇庭,走进草径深处,那是一片仿古的亭台废墟,藏在深草之中,还未来得及清理。月色抚摸之下,这些石构件反射出温柔的白光。一具仿古的石狮子侧卧在草地上,天地为床,睡意正酣,它就像是正在月光深潭之中缓缓下沉……我和爱徒屏息凝神,生怕将它吵醒。
这里被推倒的还有莲花石柱,云纹水槽,几乎没有完整的形致,实在是可惜。每过一段时间,总会有年轻人提出复古风潮,折腾出一些古人玩艺。我想,无论是我,还是这些复古艺术家都对漫长的时间心存畏惧,总是尝试用怀旧的方式让过去不再被稀释,但这一切在时间面前终将是无能为力的。
深草区里斑驳的石构就像是有了呼吸一样。一个遥远的声音在说:「不要去尝试理解,今夜只有感受便可。」我便也停下了多余的思考。恍惚之间,爱徒已然站立安眠。
卉萌园每日都有行人走走停停,亦有月光,亦有碎石。只是多了我和爱徒这么闲的人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