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漁公無奈地搖了搖頭,然後斬釘截鐵地說道:「常鴻先生,是你設下了一條毒計,致使遠霞小姐墮入了魔陰身。」
「遠霞墮入魔陰身,這是壽瘟禍祖加諸於仙舟人身上的詛咒,憑什麼說是我害了她呢?」常鴻憤憤不平,拍案而起。
歡歡聽到丈夫被人指控,立刻也站了起來,厲聲駁斥道:「我家夫君固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,但也做不出暗害他人的事情!漁公,莫不是你的腦子和你的身體一起萎縮了吧?」
「放肆!」馬朝聞言也站起身來,對著歡歡怒目而視道,「漁公說你丈夫做了這些事,那必定是有了切實的證據。」
馬朝本就身形高大,猛一站起來,頭差點撞到天花板上。歡歡看著這個憤怒的巨人,便也不敢再多嘴,悄悄地坐下了。但對於常鴻來說,這畢竟關係到他未來的命運,所以他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反駁道:
「漁公,魔陰身終歸是一種自然現象。我是個匠作,您出事以前是醫士,我們都是懂名學的……相信我們都清楚,自然現象並非是我們可以左右的。」
漁公揮揮手示意馬朝坐下,然後不置可否地盯著常鴻,直到後者的臉上浮現出不安的神色。
「你說得對。」漁公慢悠悠地說,「但是……你不能控制等離子風暴,卻可以欺騙飛行士闖進等離子風暴中。你不能控制隕石,卻可以用隕石做成致命的子彈。你不能控制魔陰身……卻可以誘導它出現。」
常鴻緊張地笑道:「哈哈……漁公說笑了……讓人墮入魔陰身的方法,這怎麼聽都像是十王司的機密……」
「你叔叔常九爺是做藥材生意的,這是你委託他訂購的藥材。」漁公一揮手,馬朝立刻鋪開了手中的展閱,上面是一份訂購單。
漁公站起身來,而馬朝恭敬地蹲在地上,將展閱舉在他面前。漁公指著展閱上的文字講解道:「你很聰明,學養也很好,可惜沒用在正途上。你去方壺上開了方壺狐人的藥方……方壺上的狐人有獨特的醫學體系,絕大多數的羅浮人是不懂這些的。所以這東西能瞞過常九爺,也能瞞過地衡司,甚至能瞞過十王司……但是可惜,它瞞不過我。」
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常鴻的臉上失去了笑意,冷冷地看著漁公。
「『宕擋』、『拉凱遝痂』、『珍陸』……在方壺狐人的藥典,這個藥方主治『傣妣柬東』。用我們能懂的話說,就是『躁狂』。」漁公翻了一頁,繼續用不急不徐的語氣解說道,「而遠霞當時的症狀,按照方壺狐人的說法,應該叫什麼來著……哦,對了,叫做『夏西』。我們稱之為『憂鬱』。」
聽到這裡,馬朝怒火中燒,猛地站起來,差點撞倒漁公。然後他大聲呵斥道:「你這孽障!遠霞相信你,才會不假思索地吃下你給她的藥,誰曾想你竟然會給她藥效相反的方劑,加重她的病情!」
常鴻欲蓋彌彰似地反駁道:「好,漁公,就算我是給錯了藥,加重了她的憂鬱……但這就會導致魔陰身嗎?您也是懂名學的,一定很清楚『相關性不等於因果性』這麼簡單的道理。」
面對常鴻的詰問,漁公毫不退縮:「當然,羅浮上憂鬱的人,怎麼也要有幾百萬,大部分都好好地活著,而沒有陷入魔陰身的慘狀。你所做的,當然不僅僅是加重了遠霞的病情——這只是第一步罷了。
「接下來才是你計畫的關鍵:你妻子歡歡幾乎每週都會去遠霞家幾次,和她喝茶聊天。你讓她每次都在遠霞家改變一些常用物品的位置、增添一些新物件、盜走一些舊物件、偷偷替她回覆一些私人信件、承諾一些工作事宜……每當她感到疑惑時,你們當然都會裝得很無辜,說這一切與你們無關。遠霞那麼信任你們,甚至一次都沒有懷疑過。
「很快,她的生活就變成了一團混亂。她不知道自己常用的梳子去哪了,也不知道這面嶄新的鏡子是何時買的。她不知道自己何時允諾了某個約定,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對上司出言不遜。然後,再加上你們那些『靈丹妙藥』……遠霞,就這樣活生生地被你們逼瘋了。
「最可悲的是,直到身為『人類』的最後一刻,她都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們夫妻二人。是啊,又有誰能想到,世上會有如此歹毒的心腸呢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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